2014年4月11日 星期五

《高爾夫謀殺案》之三:高球魅影/Chapter 12

盲人高爾夫
Fannie盲了。
「不怕!」思洛還很鎮定地說:「這只是暫時性。」
「你怎曉得?」華茜很慌張,「我們要不要馬上送她到醫院?」
「抱起她,趕快回家!我要馬上教她打高爾夫球!」思洛趕緊說。
「甚麽?你發了神經!」華茜一下子迷糊到了極點。
思洛飛車回到家,把Fannie抱出來,放她在站門前。
「把她扶着。站穩!」思洛喝令華茜,然後從車尾箱拿出一枝高爾夫球短桿和放了幾枚球,放在門前的草坪。
Fannie,你看不看到這是甚麽?拿起它。」思洛交了那枝球桿給她。
「看不到,只是感覺到。」
「不用怕,你拿着它,回憶你在泰國在沙坑掘沙一樣,我先替你擺好地上的球,我叫一、二、三你便打!」
思洛擺好球在地上,扶好她的站位,便嚷:「打它!」
像球神上身一樣,不知何故,她用最輕盈的身態提桿,自然轉身,有規律的加速打下去,一枚、兩枚、三枚球應聲飛起來。
看得在旁的華茜驚嘆得掩起口來,才一陣子才敢問:「她為甚麽懂打的?」
思洛沒答她,只是蹲下來問Fannie:「你剛才看到甚麽?」
「和爸爸在高爾夫球場打球。」
「現在呢?現在看到甚麽?」
「現在看到你!」Fannie貶了一貶眼。
「你再望望周圍,是甚麽?」
「你的家。」
「高爾夫球場呢?」
「不見了。」
Fannie暫時性視障消失了。

※※※※

思洛坐在盲人高爾夫中心的接待處,等了半句鐘。
他不介意等。他剛剛發現Fannie有天賦的HSAMHighly Superior Autobiographical Memory),戴了3EV帽一陣子甚麽也看不見,他馬上聯想到盲人高爾夫,都是因為他以前同學施博士向他說過一句話:「盲人都可以打高爾夫!」
視障除了眼球的組織受到破壞外,視覺神經網絡失誤也可能是原因之一。施博士之後成為研究視覺神經的動物生理學家,他沒興趣去修復眼球組織,因為視覺神經細胞死了就永不會重生,現今唯一寄望的是將來幹細胞技術突破,並無他法。他也不相信達爾文,眼睛進化是可以藉着自然選擇而成;他轉了方向,研究怎樣令人看不到的也可以幻想出來。他教盲人打高爾夫球就是當作一種研究院外的「課外活動」。而當時思洛更出言相譏:「相反地,不懂打高爾夫球的弄瞎他們便懂打的嗎?」
兩位博士很喜歡開這種逆邏輯的玩笑。
思洛焦急地在等,他很想親自告訴施博士,他們以前開的玩笑可能不再是玩笑了。
「田博士,」在接待處內的小姐隔空對他說:「施博士今天也許不會回來,其實你認識他,又有他的電話,留言給他也可以啊!」
「我已跟他聯絡過,他叫我在這裡等他。」思洛淡淡地解釋。
此刻,施博士從外面推門進來,一見到他便上前互相擁抱起來。
Hey stranger,回港後是我應該先找你敍舊才對,有甚麽急事?」
「我想先看看你是怎樣教盲人打高爾夫球的?」
「好!」施博士帶他進入一個室內練習場,「其實跟你們沒甚麽分別,也是一樣,只是需要一部準確的放球機,每次也可以把球放在同一位置。」
思洛看到一學員在打球,很不錯。在背後來看,誰也看不出他是個瞎子。
「那麽他們能不能真正下球場打?」
「可以的,但他們的球僮要經過特別訓練,懂得怎樣替他們擺方向、選桿和估計出準確距離,發指令。」
「在果嶺上推桿呢?」思洛不厭其詳的問。
「看線和估計距離全是球僮的工作,球員只是像一個機械人,執行指令而已。」
「我沒看過真的不敢相信。」思洛有點半信半疑。
施博士走到推球練習區。思洛看到每個球員也有他的私人助理,在旁低聲告訴他應打的方向和距離。
「你要記住,很多盲人不是百分百瞎的,他們看到的世界也不是百分百全黑的,他們其他的官感比我們敏銳,思維能控制到非常集中,没有我們的煩思雜念。你學球時教練沒叫你試試閉上眼打球嗎?說到底,打高爾夫球感覺是最重要!」施博士向他解釋一二。
「那麽,他們怎知打得好不好?」
「聽聲音可知道八九,方向當然要人告訴他。球進洞的聲音他們比我們聽得更清響呢!他們愛聽球進洞那種鏗鏘的金屬聲,不喜歡比那些塑料Cup的啞鈍聲。所以我們這裡的練習球洞是用傳統金屬造的那種,增加他們的快感。」
思洛記起看過一篇小說,大意是眼睛是靈魂之窗,錯的!耳朵才是直插心房的器官!瞎的可以打高爾夫,聾的卻不可以。
「如果我有頂帽子戴起來令他們感覺到果嶺的地勢不是更好嗎?」
「甚麽?你說甚麽?Google Glass應用到高爾夫球果嶺上了嗎?」
「不,不!不是眼鏡,是整頂帽!有空去喝杯咖啡嗎?」思洛很滿意看到那學員推進清脆的一球,準備把這幾個月來發生在他身上的經歷告訴施博士。
「到哪裡?」
「來我家。」

※※※※

兩名博士和那頂3EV帽子關在地庫實驗室兩句多鐘。餓了才上到飯廳,華茜已為他們準備好Pizza 和啤酒。
「太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施博士呷起大一口啤酒,「真料不到我們以前在大學喝啤酒送Pizza日子的玩笑今天弄假成真!」
「我們要不要Fannie再戴3EV帽子一次?」思洛問。
「不用,」施博士答:「讓我帶回去找我的盲人學生試試。」
「會不會太危險?」思洛有些猶豫。
「反正他們早已盲了!還有甚麽後遺症?」施博士這句話有點涼薄,但做慣實驗的科學家,心中字典根本没有涼薄這兩個字!
思洛沒反對,施博士繼續說:
「剛才在你組織網站Phantomofgolf.com下載的App一起讓我帶回去研究一下吧!」
「好的,」思洛把USB交給他,「你是知道那帽子和這app可能還有bugs的啊!」
「我當然知道,但這麽珍貴的科學研究我怎能不追查下去?我還要多找些HSAM的文獻研究一下,自己生平的超强記憶能力為何會和視覺神經扯上關係?」
「視覺神經是你的專項!」思洛是衷心佩服這老同學的。
「我能不能上Phantomofgolf.com網?我剛才看見有些鼎鼎大名的教授也是會員。」
「不能,by invitation only,而且我不是對你說過,我已簽了賣身契嗎?」
「有機會請你推薦我加入這組織啊!」
思洛對着他苦笑。

Held & Hein的貓實驗
施博士一走,范暐仁便推門進來。
他怱怱趕回香港,還要做一件事。
「爸爸,爸爸,我很久没見你了。」Fannie在爸爸懷裡說。
「爸爸在外有事做啊!」范暐仁答。
「是不是又要打比賽?」
「不是!」范暐仁無言以對,說真的,他上次比賽是幾多個月前的事自己也想不起來。
「爸爸,你下次比賽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Uncle昨天已教䁱我打高爾夫球了。」
范暐仁轉頭望了思洛一眼,思洛擺出一副毫不知情的反應。
華茜剛從樓上下來,見到暐仁便道:「我們現在是同病相憐!思洛不救你也要救我!」
思洛聽到心中有點責怪自己,一言不發便回到實驗室,進入Phantomofgolf.com網站,打進Held & Hein搜索。
這個Held & Hein1963年用兩隻剛生世不久小貓做的經典實驗,是證明動物視覺和對環境的認知能力,是需要後天身體活動發育出來的。他重温這論文,想找些靈感,找出除了已知的腦神經病外,還有在甚麽情況下,視覺和肌肉記憶能力會被deleted
他把三磅重的人腦3D影像,放大投射到91吋大屏幕上,任它不停轉動;而自己的腦海裡,不斷重複想着幾十年前Donald O. Hebb 對腦神經元最重大的發現 ―― Neurons that fire together, wire together他躺在安逸的扶手椅中搖前搖後,手中拿起是一把無線鐳射手術刀,向影像亂揮切割,一幅幅人腦橫切面在屏幕中飛濺起,像在厨房用鋒利的肉刀亂斬一個買回來的豬腦。他這種毫無意識的發洩行為,幫不到忙,因為他始終看不見問題的元凶 ― 那些躲在灰物質層幾千億個神經元!
突然,大屏幕的畫面閃了兩閃,Gary的大頭出現。
Hi, Sherlock,剛才那位施博士不是我們組織的人,我們絕對不容許他看我們的網站。諒你是初犯,下不為例。」Gary說完便消失了。思洛連問他怎會知道施博士來過的機會也没有,心中慶幸他還未知帽子和app也給了他。

試管嬰兒
范暐仁沒有約好Freddie便進入南非駐港領事館。。
這位英國紳士氣派的老人,一見到他便搶問:
「Van Vuuren呀!你去了哪裡?我正急着找你啊!」
「我也是!」范暐仁一向對Freddie的態度很直接。在香港,Freddie可說是他的恩人,范暐仁的媽媽在南非被殺後帶Fannie到香港也是他。
「誰先說?」Freddie問。
暐仁猶豫半秒。
「你先說吧!」
Freddie拿起一杯Koffie Huis南非咖啡遞給他,深呼吸了兩秒,才說:
「我已經可以百分之九十九證明到,你的媽媽是代母,你是個試管嬰兒!」
「甚麽?可不可以再說一遍?」
「即是說,你是體外受精的!」
暐仁不懂怎反應,思維一時組織不起來,他拿起Koffie Huis咖啡,淺呷了一口,眼球不停疾轉,焦急地等Freddie接下去。
「這種俗稱試管嬰兒的IVF療法本來是很普遍,彌補不育夫婦的不足;找代母的也有很多,泰國更有Surrogacy Agency為那些Intended Parents提供一條龍服務,在我們的Cape Town也設有辨公室。這本來沒有甚麽大不了,奇怪的是.....
通常代母完成任務後,IP便會把初生嬰兒接回家,而你的情況卻是由代母一直凑大,而且,你生父的精子和生母的卵子是誰的也沒有記錄!」
暐仁已好奇到極點,但依然不明白,「那你為甚麽會知道?」
「就是因為你爸爸在南非被人謀殺到今還未破案,之後你媽媽被姦殺我馬上抱Fannie來,因為當時Mpumalanga市的警察來找過我,說當地治安太危險,叫你千萬不要回去。」
「那麽......
「直至上個月,我收到一封電郵,」Freddie顯然還沒說完,「叫我馬上通知你,有惡勢力全球追緝你,囑咐你快快逃命。但電郵沒署名,根據寄發的地址,像是從德國來的。」
Freddie邊說邊盯着范暐仁的反應。出乎意料之外,暐仁沒有預期激動,也沒怪今生活該倒霉,只是巋然不動坐着,漫應一句:「唉!我還值得誰來追緝?反正我也快要死了!」
這倒過來令Freddie吃一驚。
「你說甚麽,Van Vuuren? Jy is mal! Freddie禁不住用非洲話罵他Youre crazy ! 
暐仁一邊喟嘆,喝着他最愛的南非咖啡,一邊把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簡略向他敘述一遍。他摩挲着Freddie手心,真挈地說:
「其實我今天找你的目的,是替我安排後事,並且代我對她說聲對不起!」
「哪個她?」
(下期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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