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4日 星期日

《高爾夫謀殺案》系列之一記憶之謎 – Chapter 7



CHAPTER
SEVEN

三鄉 • 中山溫泉高爾夫


車子到了三鄉鎮,經過KFC、平安客運站、三鄉車站,不消三分鐘便看見了中山溫泉的牌坊地標。車子左轉入中山溫泉旅遊區,再沿著小路上山,兩旁種滿姹紫嫣紅的杜鵑花,左邊俯瞰到的是Palmer場第十八洞。每天到這時分,附近的屠場總是傳來陣陣豬殺聲,夾雜在林中嗚噢嗚噢的烏鴉在叫,是這標準三桿洞的特色。高孚第一次來,被這美景迷住,是聽不到的。

「真漂亮!」高孚不禁說。

「對啊!每次我望到這個洞,我馬上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這就是高爾夫球場的魔力。」

「我也有這種感覺哩!多謝師傅。」高孚心情不其然也輕快起來。

車到了會所門口,保留著古色古香的中國建築傳統,是這個中國第一所成立的球會的標誌。司機和服務員替他們卸下行李。

「郝小姐,」接待員在門口歡迎﹕「很久沒見啊!來打球呀!」

球會的服務員的禮貌很好,但說的話有時不經大腦,來這所球會不是打球是為了什麼?但今次他們倆人的目的有點不同,高孚來是因為翠思答應帶他第一次落場打高爾夫球,翠思的目的是想高孚陪她來三鄉一起找卓守業。

翠思走到登記台拿取會員消費簿。

她不知道爸爸生前用公司的名義買了幾多個球會籍,只知道給了她四張會員卡,中山溫泉球會是其中一張,但她從來沒拿過出來,每次都是和爸爸來,自己來今次才是第一次。

「小姐,請問妳的會員號碼是 ……?」登記台的服務員像是新來的問。翠思才想起,從來都是爸爸替她辦手續,哪會記得會員號碼,一時不知所措。

在旁的大堂經理看見馬上走過來,對前台服務員說:「可以了,和剛才趙總的一樣,他們是同一公司會籍的。」然後轉身向翠思說:「要不要拿別墅鎖匙?應該打掃好了,趙總剛拿了鎖匙。」

「趙Uncle?」翠思一時聽不明白。趙樸初也來了?

二十多年前,郝振熹和趙樸初創業時被霍老游說,用公司名義買下這會籍,當時聽說是包含了一所別墅,就在網球場後面,非常隱蔽。那別墅很大,一共有兩層四間房,以前爸爸和她來打球通常是住在二樓,趙樸初住樓下。

為什麼趙樸初也來了?翠思大惑。

「不用了,」翠思答服務員:「我今次不過夜。」今次她怕和趙樸初住在一起,說完拿了消費簿便帶高孚拾級上餐廳。

一抬頭便見到趙樸初就坐正餐廳大堂,旁邊是一中年少婦,一身很普通的服式,直覺上不像來打高爾夫的。趙樸初看到翠思進來,一時間有點錯愕,怔了一怔,但很快便自然起來:

「Tracy,這麼巧,來打球嗎?」又是球會內的標準問候語。

「趙Uncle,」翠思很大方地答:「是的,帶高Sir來學球!對了,高Sir你認識的啊!在上水警署見過的那位。」

高孚冷不提防翠思這樣介紹自己,不得不唯唯諾諾反應:
「對,來跟Tracy學球,」然後一邊伸出手和趙樸初握了一握,一邊問:「阻不阻你們?」

在旁的少婦像很恐慌的馬上站起來:「不阻不阻,你們慢慢談,我先走了。」

「高Sir,請坐。」趙樸初很客氣地招呼高孚和翠思坐下。

「吃過午飯沒有?」趙樸初問:「這裡的乳鴿最有名。」

「對對!」翠思搶答:「我很久沒來吃了。」翠思以前跟爸爸來,一定每人點一隻,還要補上一句:開邊上。
點了菜後,三人繼續寒喧,心中邊互相疑惑大家,卻邊故裝沒事。始終,翠思未幾已忍不住耐性子,直接問趙樸初:「趙Uncle,你不是習慣周末日才來打球的?今天興致這麼高?」其實翠思心中想問的是:剛才那少婦是誰?

「對!」趙樸初答:「以前是。唉!自從你爸爸過身後,其實我對打球的興趣也沒有了,今次來也不是為打球,只是要見見一位朋友。」趙樸初邊說邊望著高孚,仍掩不住此際踫到翠思和高孚的錯愕。而翠思馬上接下問:「是不是和我爸爸有關的?是不是剛才那女士?」

「唉!我應該怎樣說呢?」趙樸初半默認,再望著高孚,欲言又止。

高孚亦意會到他是外人的身份,識趣地說:「我想失陪一下,到露台看看周圍環境。」

翠思插入打斷他:「高孚,不必了。」然後很認真的對趙樸初說:「趙Uncle,你是看著我長大的,我不想瞞你,高Sir和我都懷疑我爸爸的死不是意外,是我要求他來查案的,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卓守業的人?」

翠思一連串的坦白,令趙樸初怔忡良久。

「Tracy,你究竟知道些什麼?」趙樸初很焦急的問。

「其實我知道得很少,可以說一點也不知道。只知道爸爸死前和劉聯說過萬一他被人暗殺,一定要找卓守業這個人。到底卓守業是誰?你知嗎?」翠思更焦急的問。

「Tracy,你爸爸是死在我面前,何醫生替他急救無效,雖然劉聯後來也對我說過這些,亦提過卓守業的名字,但我真的不能相信你爸爸是被人暗殺的,你們打算怎樣?」

「我們還未知,但我們一定先要找到卓守業。」

「我能怎樣幫到你們?」

「以你在球會多年認識這麼多人,可不可以問問他們有沒有一個卓守業的會員?」高孚在旁問的第一句話。

「這當然可以,如果找到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多謝趙Uncle。」

「是了,」趙樸初問高孚:「你們警署會怎樣跟進?」

「趙Uncle,不要介意我這樣跟Tracy稱呼你,實不相瞞,郝振熹這case在警署已經closed了,我只是以私人身份陪Tracy來這裡的,不是什麼查案。說真,我也不相信郝振熹是被人暗殺的。我來只是跟翠思學打球而已。」翠思雖然不同意高孚的說法,但仍覺得他答得很大方得體。

「啊!是的,這位皇帝女自小便有自己的主張,陪陪她罷,還有,她的高爾夫球很不錯,查案不忘跟她學學球啊!再見。」
這是繼CS 霍之後第二個人對高孚說翠思是個好教練。

※※※※

趙樸初離開後,翠思問:「怎樣找卓守業呢?」

「小姐,我答應跟妳來是因為妳答應帶我第一次落場打高爾夫球啊!這是中山,不是香港上水,尋人不是我的工作啊!」
「好的好的,」翠思轉個頭來:「好!現在便和你去熱身!」

翠思帶高孚走到儲球袋室,提了自己的球袋,問服務員:「我爸爸的球袋還在嗎?」

「在!」那裡的服務員熟練地找出郝振熹的球袋。

「我不替你租球桿了,你不介意用我爸爸以前的吧!」

在球場上,高孚習慣聽翠思的吩咐。他們乘車到山上的練習場去。那裡是個真草練習場,翠思異常認真說:「今天下午我會教你一些基本的短打技術,pitching 和 chipping,然後練習putting。這些都是高爾夫球最最重要的skillset,我重複,這是最最重要的,這是你踏進高爾夫球的門檻,如果你不認真,學得不好,明天我不帶你下場!知道嗎?」

「Yes, Mad’m!」高孚答:「但今晚我們住哪裡?」

「本小姐自有安排,馬上熱身。」

服務員已送來幾籃練習球。

※※※※

練完球已是黄昏時分,他們在雅居樂酒店門前下了車,高孚舉頭四周望了一望。行李生很有禮貌替他們拿下行李,拉開大門。高孚怎也料不到一個小小的三鄉市鎮竟然豎立了這樣的一間五星級大酒店,大堂的裝潢與大城市的高級酒店不惶多讓。他們走到前台問有沒有房間。

「先生,對不起,今天房間很緊張,只剩下一間總統套房。」

高孚轉望翠思一下,她點頭,心想反正來這裡是她的主意,自己在三鄉人生路不熟,便拿出回鄉證和信用卡準備登記。

「用我這張信用卡吧!」翠思在旁遞了一張黑卡給服務員,望著高孚說:「反正是我爸爸公司的,我們來查案用他的錢才合理。」

雅居樂酒店一共有三間總統套房,他們入住的一間最豪華,打了折扣後卻才六百多元。所謂總統套房,當然不能和一般元首級入住的總統套房的設備比較,大廳、飯廳、大床、大沙發、大浴池是有的,而且還有兩間獨立房間,面積很大。

高孚故意先讓翠思選房間,但她沒選,只是把隨身的背囊拋往大廳沙發上,一屁股坐下來。高孚慣性地去泡茶,覺得肚子有點餓,便問翠思今夜去哪裡吃飯。

「大探長,room service又如何?」

「好。」高孚在房間找來餐飲菜單,一邊選看一邊問:「海南雞飯喜不喜歡?」

「好哇!」翠思答。

高孚打電話點了菜後突然想起第一次到粉嶺吃的揚州炒飯,看看自己穿著翠思送給他的高爾夫球褲,隨口說:「大小姐,我還未付這條褲的錢給你呢?」

「我不是說送給你的嗎?你不喜歡便馬上替我脱下來。」翠思掩笑的說。

「脱了褲對打球是不是有幫助的?」高孚咯咯笑著問。

「凡事總要心定,脱不脱褲也是一樣,你還記得剛才我教你的chipping嗎?」

高孚站在寬敞的大廳中,做了一個準備短打的姿態。翠思從沙發起來,走到他面前說:「記著重心放在左腳。」高孚馬上把重心移到左腳,可惜他的腰也轉歪了。翠思迫不得親手移正高孚的腰,就在這一瞬間,翠思的小腿像被雷擊了一下,抽起筋來,失去重心,全身栽到高孚懷裡。孔武有力的高孚,一手把她抱到沙發去,替她按摩。高孚是學過急救的,這點點運動創傷冶療怎難到他。他很細心的定了位置,一下一下為翠思的小腿推拿,翠思很快便没痛了。

他們在飯廳吃過海南雞飯。

「大探長,你的推拿功夫是誰教你的?」翠思問。

「沒有什麼功夫不功夫,普通常識而已。」高孚隨口答。

「那麽你也懂按摩嗎?」

「怎樣的按摩?泰式的我不懂。但我以前踢足球,運動肌肉按摩我懂的,我們隊友之間經常做。」

「你替我做好嗎?」

「妳是我的高球師傅,我替師傅按摩可以說是有償的啊!」

「你令我舒服我會打賞你的,哈哈!」翠思咯咯地笑。

「你當我是深圳的鴨子?」

「不,是個正在學打高爾夫球的香港大探長。」

「算妳懂說真話!在哪裡按?」

「當然在床上啦!」翠思答得很自然,更再問:「要不脫衣服?」

「隨便妳。」高孚答得一點齷齪也沒有。

翠思進了浴室,出來的時候只披了一件浴袍,便俯卧在床上。

高孚從她的背部慢慢按下去……

沒胸圍的感覺本來只有女性才領畧到,此刻,高孚摸不到胸圍的感覺是奇異的。他的心開始怦怦亂動,一股不知什麼的觸着高孚的腦袋,面前目餳吻澀的翠思在嬌吟,側起頭來,秀目半啓,傻傻愣愣地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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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宿無話,清晨的小鎮顯得格外靜謐冷寂,在總統套房床上,高孚用額拱一拱她的額:「大小姐,早晨!room service想吃什麽?」



星月角(二)

「高爾夫,放假去了哪裡?」Wasabe在星月角一見到高孚走進來便問。

「喂!Wasabe,你們叫了我高爾夫這麼多年,我現在真的正式打高爾夫了!」高孚心中還是享受著前兩天的高球假期。
「怪不得曬得這樣黑呢!一家人去?」

「不!」

「和誰?」

「和師傅。」

「哦!」師傅這字眼有著性別暗示,師傅通常就是指男性,Wasabe便沒追問下去。

但對著這多年老友,高孚不想瞞他,況且,他對郝振熹的死,疑團在心中一直徘徊不前,Wasabe一直是他的得力助手,他也想聽聽他的意見。

「其實有件事,我最近和你提過一下 ,但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

Wasabe的耳朵馬上像獵犬豎起來,嗅覺也靈敏得連鄰座在吃什麼小食也逃不過他的鼻孔。

「得啦得啦,講啦!」Wasabe比高孚更焦急。

「是這樣的 ……」高孚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點出來,當然他故意沒有提到和翠思之間的私人情節。還未說完,Wasabe已打斷了他:
「讓我替你分析,第一,這事情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第二,你知不知道這樣搞下去一定會對你的『快勞』有影響,你快退休了,你還要靠那份退休金養家活兒啊!高爾夫,我的大哥啊!你懂嗎?清醒點,可以嗎?你是不是給哪個什麼Tracy小姐落了降頭呀?」

Wasabe的反應完全出乎高孚意料之外,但又像一言驚醒夢中人,真的,是翠思的魔力,抑是高爾夫球的魔力,令他沉迷?

高孚要找個理由替自己辯護:「算我沒說過吧,當我是找她學打高爾夫球好了!」
Wasabe望著他,不吭一聲。

「其實打高爾夫球真的很好玩,會上癮的,況且我的確是有點天份呢!」高孚再補多一句。

「高爾夫,你不要瞎扯開話題,不要怪我做『細』的勸你,你不要被女人迷呀!」

這再挑起高孚那一夜纏綿,到此刻他也不敢相信這樣的事也可以發生在他身上。

「喂!Wasabe,你不要有口說人沒口說自己!」高孚的語調開始反擊:「以前你不又是迷上了大陸哪女人?那次不是我救你,你今天還可以在警隊!」高孚愈為自己辯護,愈是默認了對翠思的感覺。

審慣犯人的Wasabe一聽便聽得出來:「唉!高爾夫,雖然上次你救了我,但今次我真的不知怎救你了。你要自掘墳墓誰也擋不了你!」

「哪你究竟幫不幫我?」

「怎幫?」

「不要對任何人說便算是幫了我。」高孚晦氣地答。

「唉!」Wasabe再嘆了一口氣,他見再說下去也沒用,自灌一杯酒:「今餐我請喝酒。」說完便埋單,剩下高孚一個人在喝悶酒。

高孚思前想後,覺得Wasabe的話很有道理,但內心驅不散那種像欠了翠思的感覺,思潮被酒精慫恿著,他為自己下了決定,找到卓守業這個人再說。

但怎找?

三鄉 • 雅居樂

「高探長 …..」

高孚在警署接了這電話:「我是,請問那位?」

「我叫卓守業。」

高孚聽到這三個字,像被電擊,馬上坐直起來。那種「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令他的腎上腺分泌倏然提高數倍,他按住怔忡的心情故作鬆容地答:「卓先生,有什麼事可以幫到你?」

「你不是找我的嗎?」對方反問。

「對!我是以私人身份找你,但這裡是警署,不方便說私人的事情,你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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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孚放下話筒,呆坐著好一會,心中盤桓良久。卓守業主動找他,邏輯上一定和趙樸初有關,但趙樸初和卓守業之間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上次趙樸初沒說認識卓守業呢?是不是趙樸初故意不讓翠思知道?他心中即時下了兩個決定,一是為安全起見,一定要找Wasabe陪他去;二是不告訴翠思,他怕翠思的衝動性格會誤事。

高孚一整天什麼事也提不起勁做,他還要努力說服Wasabe陪他去。今天請明天假本來是不合規矩的,但卓守業的出現是整件事的關鍵,他不能放過這機會。

(轉載自CUP magazine 2010年7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