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2日 星期日

《高爾夫謀殺案》系列之一記憶之謎 – Chapter 13



CHAPTER
THIRTEEN


卡哈爾 • 神經元

Andrew 和Tracy出生後,爸爸郝振熹那幾年一直在香港和三鄉之間頻頻撲撲,照顧兩頭住家之餘,還要到世界各地開發H & C業務市場。算起來,郝振熹很盡責,不僅沒有對跑馬地家中的翠思格外偏心,還對三鄉的卓文思照顧得無微不至,從小便送他到珠海最好的國際學校讀書,每天上課下課的來回車程也要花兩個小時,當然,是有司機負責接送。

卓文思從小亦受到舅父的音樂薰陶,天生的一副藝術家脾氣。放學後不是在家中練琴就是繪畫。讀到第九班爸爸便送了他到美國南加州讀私立寄宿中學去。媽媽卓婕很捨不得文思這麼早便要放洋,但沒法,郝振熹決定了的事情誰也不可改變。

Andrew到了美國,和其他黑頭髮的中國孩子一樣,一開始便被比他身高一截的美國中學生欺負,哭了很多遍,幸好那學校的校監Mr. Burt LeJune是郝振熹的朋友,說白了是因為郝振熹每年捐了好幾萬美元給學校作為發展基金,Andrew很快便得到適當的協助,而他讀書的優異成績亦漸漸贏得學校內師生的尊重。Andrew在中學的最後幾年也可以說活得很愉快,而且他養成獨立的性格比妹妹還要早。

Andrew讀到第十二班那年,一天下課後,Mr. LeJune要到市立圖書館尋找一些資料,順便帶他去參觀一下。他在等待校監時,隨意在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看,從此改變他以後的一生。

這本書是Cajal Dra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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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卡哈爾繪圖,收集了大量他畫過的獨立神經細胞的樹突(Dendrite),和它們的軸突(Axon)末端以不同的形態與其他神經細胞的突觸(Synapse)。Andrew隨便把書打開,盡入眼簾的是一幅幅手畫的細胞圖,有些像樹根,有很多樹椏,難道那些就是brain cells嗎?他的好奇心膨脹到了極點。那樣精細的圖案,就像藝術品一樣。他曾看過的一些生物課本,裡面的人體的器官也是畫得色彩繽紛,但就是沒有眼前的這種原始美、真實感,而這種美,是肉眼平時所看不到的!
他每翻一頁,眼前便噔的一亮;再下一頁,更漂亮!他很驚喜,雖然看不到活細胞,但他的確知道那些是細胞,更是腦神經細胞。他的眼睛一直盯著一幀幀的細胞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快慰,翻著翻著,竟不自覺地進入了忘我的境界,連Mr. LeJune回來了也沒有察覺。

「你喜歡看這本書?」

「是!」

Mr. LeJune再在書架上左右瞟掃了幾秒,再抽出一本,翻了一翻後,遞給他說:「你也應該看這本Discovery of Neuron。這樣吧,我替你借這兩本書,你回家慢慢看吧。」

※※※※

六年後,Andrew已是後博士生。凌晨二時,他還坐在哥倫比亞大學的實驗室內發呆,想起Mr. LeJune對近日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的親切慰問,旋即把坐著的椅子用雙腳滑到電腦桌旁,打開了一封新電郵,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起來:
「Dear Burt,I’m so close … Don’t worry … I’ll survive … love, Andrew. 」他按下SEND,喟嘆一口氣。

※※※※

Andrew中學畢業後,以很高的SAT分數進入了加州柏克萊大學,受了卡哈爾的繪圖的影響,本來他只是想有多些機會用顯微鏡看細胞,便選修分子生物和化學。第一年他除了主修科外還選了哲學101,接觸到洛克的經驗主義和康德的理性主義。他開始疑惑人一生來是一張白紙(tabula rasa),還是先天已遺傳下來了一些樣板我們得以因循下去。這樣的先天和後天理論的爭抝,已在不足二十歲的少年人腦海中縈繞徘徊。他是比較信服後天理論的。但如何證明呢?

他連暑假也留在學校,希望多修些學分,只花了三年便讀夠學分拿了學士學位,心想對爸爸媽媽總有個交代吧。進入研究院時他想過轉讀哲學,為的就是再深入研究人類一直在探索的「Nature or Nurture」這個大課題。他意識到答案可能從人類後天如何發展出的學習能力和記憶力中去找到。但他愈尋找便愈覺迷惑,原來人類對自己怎樣學習和記憶認識得很少。他再不糾結於進研究院念什麼科目這個問題了,總之和人類學習、記憶有關的科目他都去讀,一切有關此類的文獻也盡都涉獵;一時沉迷去了心理學中,一時沉醉去了語言學,還有遺傳學、人工智能、植物生理學和海洋生物智慧等。選科太廣,連人家問他的碩士學位念的是什麼也答不上,他對拿不拿到碩士學位也沒有想得太多,只是幻想一天他能打破學習和記憶之謎。Andrew的「濫讀」作風,看進有些趕著畢業出來社會找工作的同學眼内,他確實非常古怪。這當然和他有個富爸爸有關,若不,誰來支付他的學費和生活費。

好一陣子,約莫三年光景,包括每年的暑期在內,他還是漫無目的地進修一些表面上毫不相關的課程,直至一天他在網上找到一本教科書The Principles of Neural Science,買回來花了三個月把書看了一遍,他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兜了一個大圈子,分子化學才是研究人類學習和記憶能力最有前景的方法。

作者卡德教授是追尋人類記憶之謎的權威學者,Andrew决定飛到紐約,到哥倫比亞大學找他。

※※※※

他望著實驗桌上那些海兔(Aplysia),這些海蛞蝓,是海洋中腹足類軟體動物,自從跟隨博士導師卡德教授後,海兔每天都是他的實驗品。更有一些日子,海兔被他們的實驗室用光了,要親自到加洲海岸捕捉那些Aplysia Californica,Andrew也趁機回到母校探望Mr. LeJune。
海兔的好處是它的神經系統比較簡單,有較少的神經元,而且每個都很大,非常有利於做神經反射和行為神經科學實驗。
Andrew當了卡德教授的入室弟子兩年多,其中一年卡德教授是他的博士導師。他的論文早已完成,但他也很樂意和教授繼續合作做實驗,此刻,他是卡德教授最看重的後博士生。但卡德教授不知道的是,這名學生,去年完成了論文後才兩星期,接到了一個自稱是美國麻生P G&G物料供應商負責人打來的電話……

※※※※

Stanley在三鄉沒有打最後的第十八洞,手上拿著從郝振熹球袋找到那發黃了的信,一邊在球道上走一邊打開信封,裡面只有一張紙,他連忙抽出來看,上面只有一句,手寫得很潦草:「爸爸,Account # 是000-7-17-0-13-15-29-0」,沒有下款。

Stanley再翻回信封表面,只看到左上角印有「美國麻生P G&G物料供應商」和PO Box地址,其他一片空白,寄給誰也没有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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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是瑞士一間銀行的户口號碼?」卓婕在旁突然吐出一句:「我聽過熹哥生前說過要到瑞士開個户口。」

「瑞士哪間銀行?」高孚問。

「他沒有說過。」卓婕答。

「那很容易查到的。」Stanley胸有成竹地說:「我回香港問一問朋友便知道。以我所知,如果是這號碼是保險箱的,雖然瑞士銀行是認户口號碼不認人,但要打開保險箱,還多要一條鑰匙或是一組密碼。現今大部分人都不要鑰匙用密碼的了。」

高孚轉向卓婕問:「Andrew現在在什麼地方?」

「上次他打電話回來說是在紐約。」

「上次是什麼時候?」

「一星期前,他還叫我們不用去他的畢業禮,他很忙,做完手上的工作便回來度假。」

「我們一定要去找他問清楚。」翠思說:「Jill,請妳馬上打電話給他。」

「我來打。」卓守業搶著說。

卓守業按著自己的手機,看看手錶,七時十分,也是紐約早上七時十分。十秒後,他臉露失望表情地對眾人說:
「電話暫停使用。」

翠思一手將電話搶過來聽,再重撥了幾次才相信。卓婕在旁已不禁哭了出來。

「還有什麼方法可以聯絡他?」翠思問:「他家中的電話呢?電郵呢?地址呢?我指住的地方。」

「他說家中沒電話。我們沒用電郵。」卓守業答:「地址我去找。」

1760 Andrew’s Ave South, New York City, New York

Andrew連住所街道名也是用他的名字,不過,也許是巧合吧。這位於上曼哈頓西區就是哥倫比亞大學醫學中心所在。
「卓先生,請你繼續找Andrew,我們也會繼續找,有消息馬上通知我們,我們先回香港吧。」高孚說。

※※※※

凱倫一進入香港境內便打開Netbook,馬上進入她常用的bookmarked網址,埋首搜索「Aso P G&G」、「Andrew Cheok」、「卓文思」,連「000-7-17-0-13-15-29-0」等關鍵字,又到Google Map找1760 Andrew’s Ave South。在旁沒有人敢騷擾她。但凱倫一言也沒發。

Stanley亦馬上打電話問他以前銀行的舊同事那組數字是代表哪間瑞士銀行的。

「是瑞士富保銀行嗎?真的?」Stanley在電話中再確認一下:「好,麻煩你。

此刻,Andrew成為了最關鍵人物,他和爸爸之間一定發生了一些事情。找到他整件事情才有機會水落石出。

高孚一直在沉思,想到單靠Stanley找到的一個銀行户口號碼,其實證明不到什麼,還要扯到郝振熹和趙樸初之死,難免有些一廂情願,太牽強了。而Andrew 的電話暫停服務也有很多可能性,不代表他失踪或身陷險境。他覺得這想法太負面。樂觀地看,整件事情可能是由翠思牽頭而引起的無中生有的幻想。他內心突然生起一股悔意,後悔把自己弄到這般田地,雖然錢是多了,甚至還可以說是「財色兼收」,但究竟最終為何?代價幾多?他再想,事實上,他的確接過恐嚇,叫他不要插手P G&G的事。倏然,他心中頓生一陣寒意,想快快回家看看兩周後便要去英國的妻兒。

回到家中,只見太太忙著收拾行裝。

「帶這花瓶到英國好不好?」一副高孚聽厭多年的中年師奶的囉唆聲音傳過來:「我怕中途會砸破。」但這一次高孚的感覺很不同,只要她和子女平安無事,他已覺得很釋懷。

※※※※

已經是晚上十時了,凱倫和Stanley連家也不返,直接回到公司的電腦部。她把桌面的電腦setup自動不停撥Andrew的手機號碼,再把訊號轉到自己的Netbook去。然後再輸入自己公司的密碼,把一切有出現過Aso或P G&G的字眼所有公司文件過濾出來,拷貝一份到自己16G的「手指」內。

她再吩咐Stanley仔細看每張從文件,目的是找出這公司和H & C一切往來關係。她再發了個電郵給她在史坦福大學時的好友Michael:

「Dearest Mike,I need to crack into the email account of a guy called Andrew Cheok living at 1760 Andrew’s Ave South, New York City, New York … Please help … I owe you … love, Helen」

「肚子餓嗎?」Stanley在旁眼角偷瞥到Dearest這一字眼,卻不敢問那個Mike是誰。

「餓的,但要多等十五分鐘。」凱倫答。

他們望著電腦部一排排冷冰冰的電腦,面前的一台不停地撥電話,而自己的Netbook一點動靜也沒有。

「走吧!」凱倫正準備關機,Netbook及時叮噹一聲響起,Michael的回郵傳了過來。Stanley也緊張起來。凱倫馬上打開來看:「Helen, my dearest, …

(轉載自CUP magazine 2011年1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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